冰上的尤里

关于《冰上的尤里》（以下简称《冰》）这部被许多西方观众认为是“拯救了2016年”的日本动画作品，在国内外都已经有不少细致的分析。对于这部以并不是什么热门题材（男子花样溜冰）为题的动画，那些细致的分析十分热情地从各个方面——溜冰的风格，音乐铺排的手法，人物的互动等等——提供了许多精到深刻的评论。在这里，我只能肤浅地谈谈个人对这部“简单而精致的”作品十分粗疏的看法。 德国哲学家尼采在其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开头，描述先知查拉图斯特拉从山上下来，给人们讲述了精神的三种变形，即从骆驼到狮子再到赤子。我们大概也可以将这理解为是“精神”在不同时期的三种形式。在我看来，《冰》这个故事所描绘的，是人类另一个核心概念的不同形式：爱的形式及其变形。爱这个主题是古今无数创作的对象，也是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和熟悉的概念，因此《冰》在我看来便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了。然而，除却人物间直接的对话和互动，动画里头所使用的大量的象征和隐喻，其服务的对象正是爱的不同的形式以及这些形式之间的转化。其手法之细腻，婉转重叠，交互旋揉，又让人感觉到其十分“精致”之处，的确是一部非常用心写就的作品。 动画的第五集最后，主人公日本的滑冰选手勇利选择了“爱”这个字来代表他接下来赛季的主题，而这也正是阐述这部动画主题的一处隐喻。在我看来，《冰》其中爱的主题其形式可以用“思念”——“爱”——“自我牺牲”这三个相扣的概念来诠释。严格来说，“思念”和“自我牺牲”并不等同于“爱”，但是我们可以将它们广义地理解为“爱”的（先、后的）两种形式。这部动画在我看来包含着艺术的成分，其原因之一便在于它没有生硬地给观众灌输某种“爱”的本质，或者说并没有明示或者暗示大家从本质上去理解“爱”，而是从“爱”的形式上去感受“爱”。这种感受性是一切优秀艺术的特质。那么谈及“爱”的形式而不是本质，我们所直观到的便不是某个被限定的概念对象，而是一种流动中的变形观感。有趣的是，在勇利解释自己为何要选择“爱”作为主题时，他坦言自己不能表达出那是怎样的一个东西，而只能抽象地去感悟，这同第三话中俄罗斯少年溜冰选手尤里质问另一个主人公维克托究竟什么是“Agape”（所谓的“无条件的爱”，下面还会谈到）时，维克托表示那是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是暗合的。因为“爱”的形式是流动的，因此言辞不能最准确地表达，而这里我只是用“思念”——“爱”——“自我牺牲”的组合去勉强描述。 要理解上面“爱”的三种形式之间的流变，可以借用数学上“极限”或者“渐进行为”的概念。这里的“思念”简单地说，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想念，是甲想靠近亲近乙的状态。这种状态的极限，就是“爱”。这里的“爱”是两人相处后的状态，是“思念”被达到后的圆满的形式，但是这种形式并不止步于此，而是继续演进，最后达至“爱”的极限，即“自我牺牲”。“自我牺牲”的概念，客观上取消了亲近和相处的可能性，形式上似乎是对前一阶段“爱”的偏离，但是它仍然是“爱”的极限，是基于“爱”的前提而达至的后果，因而不是虚无的牺牲，是满足的牺牲。这之后，“自我牺牲”的极限，是“思念”的重拾，因此“爱”其形式的流变（“爱”的变形），其本质上是一个圆。 当我们用“爱”的变形去看待《冰》中人物的关系时，就不能不谈到一处重要的情节，即维克托给勇利和尤里选择从同一首音乐中变奏出的两段音乐：“Eros”和“Agape”。第二集中，维克托将代表“性爱”主题的“Eros”一曲给了勇利，而将代表“无条件的爱”的“Agape”一曲给了尤里。如果我们将这两段变奏用“爱”的变形去理解的话，那么容易看出，“Eros”所代表的是“思念”极致而诉诸性爱的“爱”的流动中形式，而“Agape”则是一种无条件付出的爱（用维克托的话说，甚至是代表神的爱），容易想象后种“爱”中自然包含着“自我牺牲”的概念。因此借由维克托的选择，《冰》这部作品隐晦而巧妙地用勇利，维克托和尤里三人，象征了“思念”，“爱”和“自我牺牲”三种爱的变形，而又通过三人关系的转变，象征爱的形式上的流转。作为世界顶尖滑冰的维克托，在动画中多次被表明了因为其巨大的才华而无法继续给观众带来惊喜的自我忧虑。这种近乎完美的天才形象，我们可以视之为“爱”其圆满的形象。然而，因为“爱”是不能停滞而只能流变的，因此他产生了焦虑，希望有所转变。勇利对维克托的崇拜（“思念”）是从小就萌发了的，而这在维克托自愿成为他的滑冰教练后，那种希望靠近维克托的心境越发强烈。对于“Eros”，勇利就已经理解为女子对男子的调情和勾引，可以说是“思念”的极致。然而在动画的尾声，勇利却因为担心维克托由于成为自己教练而浪费了自己滑冰的才华，继而提出两人分开的计划，恰恰是“爱”向“自我牺牲”的转变。至于尤里，他从祖父处理解到无私的爱和付出，而将其作为自己理解“Agape”的心境。然而毕竟尤里是个充满热量的少年，他本质上不可能停留在无私超然的境地，从第十二集他比赛时的心理活动可以看出，他对于勇利可能的退役（“自我牺牲”）激发出了极大的战意，并且心中渴望勇利不要退役。这当然反映着少年好战的性格，但是从抽象上说也确是回到了“思念”的重拾（即对他人的渴望）。那么我们可以看出，以上三人关系的变化，正是“爱”的三种变形环环相扣组成的圆。 关于这样的“爱”之圆，《冰》中也有着其它许多。比方说，动画的第一集，勇利在家乡空旷无人的溜冰场上模仿维克托滑冰时，夹杂着的是维克托正式比赛时同套动作的身影。这是使我十分感动从而促使观看了整套动画的一幕，因为这正正是难以言说的“思念”一义非常具象的表达。在不同的时空中，一个人（孤独地，无声色地）对于另一个人的全身心的模仿，这难道不就是“思念”的极致吗？而在终集第十二集的片尾，令无数观众流泪的滑冰的场景，正正回应了第一集的那段单人模仿，而使得整部动画成为一个圆，真是妙不可言啊！虽然关于动画有第二季的想望似乎是值得期许的，然而我有时候觉得这部已经完结的动画或许也已经在艺术和美学上自洽了。 对“爱”的不同形式，《冰》这部作品也从许多不同的角度进行了阐释。如果我们说上面的“思念”——“爱”——“自我牺牲”是“爱”的异类型的变形的话，那么《冰》也提供了不少关于“爱”的同类型的变形。比方说同样是通过滑冰的舞姿来阐述性爱，除了勇利还有一位瑞士的选手克里斯托夫。从不少观看了《冰》这部动画的观众其反应看来，克里斯是位过分强调了其男性性魅力而甚至使观众产生些许反感的角色，这或许是由于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动画中本来就已经相对明显的男同性之间的爱恋之态变得更加张扬的缘故。然而我始终对他充满了同情，不是对弱者的同情，而是对于他作为“爱”的一种所担任的角色的同情。不知是否作者有意为之，克里斯大部分出场比赛的时机，都是处于两个高潮之间——两个高潮是指在他之前和之后出场的更受大多数观众欢迎的角色。因此在我看来，克里斯承担着某种作为人们情绪宣泄对象的角色。在人们对他的骚态挖苦嘲笑的时候，大家心中对于勇利和维克托同性爱意的敌意便降低了。可以说，由于克里斯的存在，作为（从某个角度看）是“爱”同类型之变形的勇利——这里指对同性性的表达——得以被更多人从心理上接受。我无意质疑这种人物的处理，相反我甚至怀疑这是人物塑造最好的一种，然而如果没有故事的情节，没有我们伴随勇利和维克托关系的生长，单单作为一个旁观者从滑冰的表现力上看，我怀疑克里斯甚至在性爱的主题上比勇利更富有表现张力。而从克里斯比赛时各种心理活动中，以及他对待他人和自身成绩的态度上看，克里斯毫无疑问也是位值得尊敬之人。 “爱”同类型之变形的例子还有各个角色拥有爱的象征物。动画中不少角色都有养着宠物的习惯，维克托的养狗甚至是推进剧情的重要元素（第八集和第九集）。即使没有宠物，比如是美国选手雷奥的音乐喜好，或者是中国选手季光虹可爱的形象（他房间窗户的窗帘是粉红色的，墙上还贴着爱心图案），又或者是意大利滑冰兄妹之间的情感，都是各人在其私生活上的爱的投射。这种种爱的象征物，虽然只是动画中次要的成分，却清楚地表明了不同角色对于“爱”的牵绊。作为一部优秀的动画，《冰》中对于爱的形式其直接和间接的描写有很多，很多评论也有所分析，这里就不一一谈及了。 《冰》也并不是完美的，比如说在我看来，早期维克托对勇利的一些亲昵的行为略嫌浓重，又比如说动画里很多角色的性格创作得过于幼稚和单纯。但是这些缺点，对于这部只有十二集、剧情紧凑充满张力的作品而言或许也无可厚非。评论和心得固然可能打动好奇的有心人，但是我还是希望有更多对于爱的形式和可能性抱着想望的观众，能够亲自走进动画，体验这个“一切都是爱”的冰上的故事。 2016.12.24

对这番的情感比较复杂，有些地方很喜欢，但又有点不满，很多地方可以写得更高级更深刻，但是点到为止就停了。作者自己都说了画Victor的灵感来源是JCM，可能确实是个音乐剧粉吧，在选手的选取里也埋了一些梗~

列举一下我认出来的：

1. Victor的容貌：这个没啥好说的了，摇滚芭比的创作者和主演John Cameron Mitchell.

白发斜刘海和心形嘴都非常到位，可以说是照着画了~

2. 披集的参赛歌曲：Shall We Stake? 剧里说是出自电影《国王与滑冰者》的shall we skate?

戏仿的当然是《国王与我》里的shall we dance。这是Rogers and Hammerstein II这对词曲组合的名作了。而且这部剧讲述的就是在泰国发生的故事，和泰国选手披集也形成很好的对应。R&H的在百老汇的地位不用说，不看音乐剧的观众也都知道音乐之声。他们在世界范围内对音乐的影响也不可估量。很多爵士标准曲实际上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另外各位球迷朋友们，you will never walk alone也是他们创作的。

这部剧也有改编电影，尤伯连纳主演。周防正行导演、役所广司主演的《谈谈情，跳跳舞》英文名就叫shall we dance，这剧台词也出现多次。片中有位舞蹈老师向主角提起当年跳舞就是因为爱上了《国王与我》中的尤伯连纳。

3. 失恋哥波波维奇的a tale of a sleeping prince，应该是戏仿sleeping beauty，滑冰过程也是睡美人的故事。

4. 捷克选手尼古拉的曲目节选自电影Anastasis，这个应该是戏仿Anastasia真假公主了。音乐剧是根据以前福克斯的动画电影改的，评价不能算高，不过因为拉面演过，所以还是比较火。有意思的是真假公主有个老电影，女主是英格丽伯曼，男主则是刚才《国王与我》里已经出境的尤伯连纳~

这几个比较确定。还有一个desiny of the knights疑似戏仿Camelot，不过没有上述四个这么明显啦~

大概五年前，我开始认真地学滑冰，那时候我的水平就是可以直着往前滑行。在这四五年里，一边工作，一边在很少有长辈帮忙的情况下，和老公带两个年幼的孩子，一边抽空去滑冰。我觉得平均下来，也就是一周滑一个小时或者还不到吧。刚刚学会的动作，因为工作太忙孩子病了，几周都无法练习，再上冰都忘了，确实沮丧，但在这反反复复的过程里，有很多我觉得一开始根本无法完成的动作，都渐渐地学会了，进步是如此之慢，要以年计算。

在繁忙的日子里，在缓慢的进步中，我是那么享受凌晨5，6点的冰场。开车到冰场的路上，整个城市还没醒。进场的时候，玻璃上都是水汽，可以看到冰上快速滑动的人影。大部分是参加花滑比赛的小朋友，小学生的家长在冰场里围着冰走圈锻炼，或者是坐在餐厅里稍微暖和点的地方，聊聊天做点自己的事情。高中生或者再大点的孩子的家长，一般都是把孩子送到冰场，过几个小时再来接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

2021年底，我读了最喜欢的一对冰舞选手的书《Tessa and Scott》。记忆最深的有这两件事： 2010年奥运会之前，Tessa的腿痛到无法走路，做了手术，但术后的恢复并不顺利，有时候好像没事一样，有时候又会痛到无法行动，之前看他们2010年夺冠的舞蹈，只觉得美丽，知道这个艰难的夺冠过程之后，再看穿着翩翩白衣的两人舞蹈，感动到流泪。俩人一路走来，一直是年少天才又幸运的一对，在各种赛事中脱颖而出，2010年夺冠看似顺理成章，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崎岖的一段。另外一件事，是2014年两人夺得奥运银牌后，有大概两年的时间，就是一直演出，出席活动接受采访等等，这两年其实是两人的迷茫期，直到2016年，俩人终于决定finish the unfinished,宣布复出参加2018年冬奥会，也换了教练，2018年冬奥会，29岁的Tessa和31岁的Scott, 一曲Moulin Rouge，不光是美丽，还有着那种让人心都要爆炸的力量。 就如他们自己所说，他们觉得2010年夺冠之后，其实滑得更好了，他们决定2018年复出的时候，也是坚信要和以前完全不同。

2021年底，我已经滑了快5年冰，虽然很多动作还是没有那么流畅，但是也决定选一个曲子，练一个属于自己的routine，不比赛，不要任何deadline。开始和教练说要用always with me 这首曲子，但是又总觉我和音乐之间，缺少一些联系。就在这段时间，听到了Yuri on ice 这首曲子，平静克制之中，有着汹涌的力量。顺着这名字查下去，才发现了动漫。我没有看日本动漫的习惯（除非把小时候看的机器猫算上），找到这部片子以后，在短短一周多里，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真实，优美，精致。太惊艳了。运动员的心理描写，那些苛刻与孤独的练习，失败后的伤心，屡次成功后的高处不胜寒，竞争下的友谊，对对手的关注和敬佩都太真实了。

Yuri on ice.表面上描写了Yuri的成长，其实，也何尝不是Victor的成长。夺冠的次数越多也越孤独，他没有人可以仰视，他只能一次次地打破自己的记录，自己发掘motivation。他用八个月的时间指导Yuri，在最后的Grand prix final比赛里，Yurio用Victor给他编的舞，打破了Victor的记录；而Yuri的自由滑也打破了Victor的记录。Victor说“Having both Yuris beat my records is the ultimate bliss as your choreographer and coach, but it’s the ultimate diss as a competitor.” So Victor is back!他不光找到了自己新的motivation to be a better athlete,相信他在与两个Yuri的磨合中，会变成更好的教练（毕竟27岁的年龄，也要考虑退役之后走向了）。

在自由滑比赛的前夜，Yuri对Victor说“Thanks to you, I was able to give everything I had to my last season.” Yuri自由滑的时候，对自己说：thank you Victor to bring me all the way here… but it is not only Victor that I need to thank for…look at the Victor who lives on inside me…”这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新冠肆虐的第二年。我突然想到那个每个有知觉的人都会时不时问自己的问题，who am I?

So who am I? I am the continuity of all the love and support I received. 每个人最终呈现的样子，都是他、她所接受的爱和支持的合集的延续。

在这部影片里，Yuri在Grand prix final前所接受的爱被具象到Victor一个人的身上。而在每个人的现实生活中，在某一个阶段，可能会有一个Victor这样的人出现，他、她是我们的亲人挚友或者贵人，但也可能是好几个人，或许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不足以付出Victor一个人付出的那些爱和effort,但是同样，他们的爱铸就了我们。影片里的展示出的爱，不是只有那些撒狗粮，两人互戴戒指的部分。Yuri有一处独白是，I don’t know how long I can last, I don’t know how long Victor will stay, 镜头里出现Yuri伤痕累累的双脚和旁边脱下的冰鞋， 两人练习的时候，Victor皱着眉头，打着手势给Yuri解释什么，作为一个30多才学花滑的人，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两个镜头。Yuri在一次比赛后被Victor的前教练批评，他也有一处独白是，他和Victor一样，都喜欢在Kiss & Cry里讲道理。爱不都是甜密的，支持也不都是鼓励，有时是良药苦口，有时是狠狠的批评。 但就是所有人对我们的这些付出，铸就了我们。All these love and support live on inside us。

2022年了，感恩这几年支持我滑冰的所有条件，我也希望可以在新的一年挤出更多的时间滑冰。按照我这种以年进步的速度，能配着Yuri on ice 滑上一段，又不知道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希望第二季比我的routine更先来到吧！